徐二龙带着张金芳母女进城的消息,整个生产队很快就传遍了。 “徐二龙可真有本事啊,居然带着他妈进城。” “还以为,徐大民是我们生产队最有出息的一个,跳出农门,以后不用当泥杆子,没想到,徐二龙的动作还要快,这会儿,就离开农村了。” “这是被徐冬生给气倒了,搬走也好,眼不见为净。” “徐二龙这一手,才是人狠话不多啊,看他样子,早就知晓徐冬生的破事,却一直没说,该分家就分家,该争取自己的利益就争取自己的利益。现在直接走人,多痛快。” “估计徐冬生在家里现在后悔得要撞墙,哈哈。” 一众人,站在村口歇凉,顺便侃着大山,家长里短。 没娱乐活动,也就只有靠着别人家的这些八卦滋润日子。 徐冬生待在家里。 确实这两天,他不好意思出门。 而徐春生,已经气得离家出走了。 对,离家出走。 他本来就是干泥瓦匠,平时不怎么在家。 现在好了,大哥是个禽兽,媳妇是个破鞋,连儿子,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儿子,他还呆在这个家里干什么? 他都恨不得一把火,把这个家烧得干干净净。 现在家里,就只有徐老太、徐冬生、徐小飞,还有周凤茹四人。 徐小飞懵懵懂懂,初初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。 他照样跑出去,找村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。 结果,人家说他妈是个破鞋,这让他如何不气大。 跑回家,他冲着周凤茹嚷嚷:“你个破鞋,你为什么要闹得我这么没脸?大家嫌弃你,跟着嫌弃我。” 被自己的儿子这么骂,周凤茹捂着脸哭:“我不活了,我没脸见人,我不活了。” 这么说着,她起身,要去撞墙。 徐冬生哪会眼睁睁看着她撞墙,上前抱住他。 “都怪你,都怪你。”周凤茹捶着他的胸:“都怪你惹出来的事,我是没脸见人,活不下去。” 徐老太躺在床上,是气得只有出的气,没有入的气。 亏她还自认,自己治家有方,家风好,两个儿子之间,兄友弟恭,大儿子也有担当,一直听她话,不分家,不单过。 结果,有这样的龌龊内情在里面。 “要死就去死,没你这个祸害,我徐家不至于沦为笑柄。”徐老太在床上骂。 周凤茹哭得更大声了。 徐冬生黑着脸,一言不发。 事情因他而起,他总要解决。 “大哥,我想回我娘家去。”周凤茹哭着跟徐冬生说。 徐冬生想想,眼底下,这是唯一可行的路。 离开这儿,就不用面对这么多的风言风语。 “行,明天我送你离开。”徐冬生道;“你回家去住一段时间也好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周凤茹哭道:“可我没路费,家里的钱,全部都给大民了……” “你不用担心,这个,我来想办法。”徐冬生说。 晚上,躺在床上,徐冬生如铁锅上的烙饼,翻来翻去睡不着。 天气热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,就是愁的。 他愁给周凤茹的路费。 为了供徐大民读书,全家已经欠了一屁股的债,能借的,全都借了,别人没追上门来喊还钱就算好,哪可能再借钱。 徐冬生辗转反侧一晚,终于是想出一个办法。 他可以去卖血。 他认识的一个人,出意外摔断腿,被送医院急救。 他们家里没钱,全靠家里人卖血,才给凑起了这一笔费用。 想到这个主意,徐冬生如释重负。 他身体这么强壮,卖血肯定没问题,可以凑出周凤茹回城的路费。 一大早,徐冬生就起床,打水洗脸。 徐老太继续躺在床上呕气。 周凤茹收拾妥当,挎着小包袱。 这些是她的换洗衣服和一些随身物品,这一趟走,估计,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。 “走吧,趁现在天没亮,外面没多少人。”徐冬生压着嗓子。 两人戴上草帽,将帽沿压得低低,一前一后,离开村子。 走到半道,周凤茹才清楚,徐冬生是打算卖血换钱。 在世人的眼中,血是极为珍贵的东西,精血精血,没有了,人也差不多快完了。 周凤茹看着他,没想到,他最终只能想出这个办法。 “没事,我身体好,卖点血,没什么。”徐冬生说。 周凤茹跟在后面,纠结半天,道:“那你多喝些水。我听说,多喝水,血就多一些。” “好。” 路过一个水井,周凤茹示意徐冬生,去凑近喝水。 徐冬生咕嘟咕嘟,如牛饮一般,喝了鼓鼓的一肚子水,实在喝不下了,才带着周凤茹,继续往城里走。 按着上一次的经验,他找着了卖血的地方。 半小时后,他从血站走了出来。 卖了这么多的血,他的脸色,略显苍白,脚步都有些虚软,如同踩着棉花。 “给,钱。”他伸出手,将手中攥着的钱,递给周凤茹,脸上带着一种讨好的笑容。 周凤茹看着手上的几十块钱,这抵得上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吧? 她接过钱,裹成一团,往自己裤子中的表包中去。 那些年的裤子,不象现在这么中性,女同志的裤扣,全在侧边,在侧边口袋的位置上,再缝上一个小小的口袋,刚好可以装手表,称之为表包。 搁在这儿相对安全,一般不会被扒手给偷去。 徐二龙远远望着眼前的一幕。 没想到,他一大早出来买早餐,居然就看见徐冬生给周凤茹钱,看样子,有好几十块钱。 果真,周凤茹和徐大民,才是徐冬生的掌中宝。 是他临死都要顾着的人。 徐二龙自嘲笑笑,再抬头,望望徐冬生身后的位置。ζΘ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