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务府衙门。陈淼倚坐在正堂的案首上,手中翻阅着蓝皮账簿,面容湛然,看不出喜怒,清声道:冯锦,追缴欠款的事,办的还真是让本王失望啊!追缴内务府欠款交由冯锦督办,可现在过了半月,拢共收回来的银子不足万两,满打满算就是个零头,这么低下的办事能力,着实是上不得台面。这些还款的大臣,基本都是小数额,大抵就是一些跟风借款,亦或者确实是家中难以为继,不得已借一些银子过渡,在面对内务府的追缴,顺势便补上。堂下,冯锦身子颤抖,忙跪伏在地,哭丧着脸道:奴婢有罪,还请殿下恕罪,请殿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。因追缴欠款一事,他陡然跃居高位,也的确是踌躇满志的去追缴,只是催是催了,但基本都是言辞推诿,拖着不还,那些借款的人都是王公大臣,他一个根基浅薄的内务府管事也没底气硬刚。侍立在陈淼身后的李安看着颤抖的冯锦,心下不禁冷笑,还以为做了内务府管事就了不起,颐气指使的,可看看现在。。。。。反观于他,管着广储司就足够了,可没这些个糟心事儿。哼,真以为你能跟我比啊!不过话又说回来,虽然看着冯锦吃瘪心里很爽,但他们颇具相似之处,此时的李安心里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。若是有朝一日,自己办砸了事儿,殿下是不是也会这般待他不对,他与冯锦不同,自己可是殿下的近侍。一侧,戴权低着脑袋默然不语,追缴借款一事本就困难重重,便是他出马也讨不到好,冯锦有此下场也在意料之中。其实说实话,他本来就不看好年轻浅薄的端王,只凭一时意气,如何能做成事。若换成他,最好就是向太上皇请旨,有了旨意,下面的那些人才好办事,不还就抄家,这叫狐假虎威,如若不然,掣肘颇多,束手束脚的,怎么可能办的了事。瞧瞧,眼下不就如此。再不济向永康帝请旨也成,有旨意和没旨意的差别,那可是天与地的差别,端王殿下偏偏要自讨苦吃。现在倒好,前面引起了些波澜,可随着时间的推移,那些人瞧出了端王的外强中干,倒是不怕了,作壁上观,总之就是拖着你也拿我没办法。此时的端王俨然成了笑话。话虽如此,但他就是不提醒,反正自己配合了端王,总不至于赖到他头上来。陈淼垂眸看了一眼跪地的冯锦,将账簿扔在书案上,清声道:也罢,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,要是办不成事,你也就不用在内务府待了。是,奴婢谢殿下恩典,殿下放心,奴婢拼死也会完成殿下交待下来的任务。冯锦忙应和下来,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厉色,他明白殿下已然不满,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,眼下他下了狠心,就是硬刚他都要把殿下的任务完成。尝过权力带来的滋味,以前那个被人喝五吆六的小太监,他再也不想做了。陈淼瞧着冯锦坚决的态度,心中满意,他原本就是希望冯锦手段凌厉,将事情闹大,可冯锦还是瞻前顾后,没那个胆子。家奴只要听主子的话就好,刀就要有做刀的自觉,想顾着人情世故,留他何用。剑眉下的星目微转,陈淼饶有兴致的说道:冯锦,死倒是不用,本王教你一个法子,既然他们不肯还银子,那就派人堵着他们的大门,在四处宣扬其借钱不还的恶劣行径,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的脸皮有多厚。这些做官的人啊,最好脸面,一来是因为家风门楣,二来就是与未来的经济仕途有关,毕竟品性卑劣的人,也不会得到重用,这触及到了根本利益。面对这些老赖,那就不能客气,打的就是他们的脸,让他们名声扫地,看他们是要脸还是要银子。冯锦闻言,心下一喜,原本他还打算硬钢,可听着王爷这个法子,甚是不错,非常适合他们这些阴暗的太监,于是恭声应道:奴婢明白,奴婢立马去办,殿下就瞧好了。一侧,戴权嘴角抽了抽,看向端王的眼神之中带着几许异色,这不是泼皮手段,亏王爷提得出这种损招。不过。。。。很合他们的胃口啊!想了想,戴权还是躬身出列,轻声提醒道:殿下,此举是否过于操切,恐引起变故,还请殿下三思。所谓树要皮,人要脸,打人脸面无疑是戳人心窝子,十有八九会闹起来,那时怕是想压也压不住。陈淼凝眸看了一眼戴权,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,笑道:那不知戴公公有何高见,要不本王让戴公公去追缴欠款戴权心下一怔,暗骂了一句,满脸赔笑道:老奴哪有什么高见,只是怕事情搞砸来,收不回欠款,影响殿下的声誉。他本来就是大明宫的大总管,作甚要接这麻烦事,要不是担心端王把事情闹的太大影响他,才不会多这个嘴。反正自己劝诫了,是端王一意孤行,怪不得他。陈淼瞥了戴权一眼,也不搭理,什么狗屁的声誉,他要这东西做什么,能达到自己的目的,旁的无需理会。再者说了,陈淼又不是作奸犯科,对付这些老赖,你就要比他们还不要脸,脸碰脸的对轰,谁怂谁就输。陈淼垂眸看向冯锦,想了想,提醒道:记住,寻那些欠款一年以上的老账,不要顾忌什么,给本王大肆宣扬,狠狠的打他们的脸。借款之事,期限在一年以下的新账尚可缓缓,但一年以上的都未曾归还的,基本就确定是老赖无疑,无需客气。冯锦闻言心下一动,眼珠子转了转,恭声应道:是,奴婢明白了,请殿下放心。陈淼点了点头,心思微转,开口道:冯锦,机会本王给你了,办的好本王有赏,要是办不成。。。。。那就换个能办的人上来。眼下,陈淼需要将事情扩大来,要是冯锦还畏畏缩缩的,影响他接下来的安排,那就别怪陈淼不客气了。刀没用,那就换一柄锋利的。实话实说,事情闹的再大,那也在可控范围,要是太上皇或者永康帝下旨,那才是无可转圜的地步。冯锦心下一惊,面色带着几许坚定之色,恭声应道:是,奴婢明白。这是给他下最后通牒了啊,差事办好了,自己依旧是内务府管事,可若是办砸了,那他就要做回以前那个小太监了,不,连小太监的资格都没有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。陈淼闻言不可置否,事情是做出来的,不是说出来的,接下来就看冯锦的手段了,于是摆手道:行了,下去做事去吧。冯锦闻言躬身行了一礼,而后佝偻着离去,眼神之中现着坚定之色。陈淼重新依靠在交椅上,剑眉下的星目看着冯锦离去的背影,闪过一抹精芒。让子弹再飞一会儿。